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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(2)
  半掩的门扉……寂静的屋子……
  风轻轻地摇着门……清冷渐渐侵蚀着屋……
  有门就有墙,有墙就有屋,有屋就有被困的人……
  思及困顿其中的人,若鱼也顾不得什么礼仪,猛地推开了那半掩的门,没有了皎洁月光的照应,屋内比室外又暗上几分,伸手不见五指。
  四顾想寻找什么,却也什么看不到。许是比常人敏感些,鼻子嗅到的除了一室的酒香,还有空气中浮动的微弱腥气,是他太过熟悉的血腥气。
  怎么会有血?!
  伸手去掏出火折子,抹黑脚探着路去寻桌上的油灯。脚下绊到个柔软的东西,一个踉跄险些摔倒,扶住桌子才稳住了身体,皱眉低头仔细一看,好似有个人影倒地。
  若鱼赶忙摸着油灯点上,霎时一室落满烛光。借着灯火再看,若鱼不禁惊呼,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炸开,是前所未有的恐慌,手不禁也颤抖了起来。
  地上那人,白衣铺陈,墨发垂地。面色苍白如死,呼吸弱不可闻,就那样……无声无息无人知地,枕着一片刺目的猩红。
  若鱼扑通一声跪地,轻柔抱起那骨瘦棱棱的白衣,忙不迭地忧心地唤着:“先生,先生?”
  久久也为见回应,心下更是慌乱不已,忙打横将人抱起,那瘦长的身子轻之若羽,小心翼翼地安置榻上。
  拿过骨瘦如柴的手腕,细细地把着微弱的脉搏,几不可闻。若鱼眉头拧着紧紧,他虽也学医好歹跟了先生几年,也知这脉象虚弱至极。
  也无暇顾及如何会是如此,但见着那坛子的酒也知一二。先生年年都是如此,凡是逢着谷主他夫妻二人的生辰祭日,先生总得是躲着喝酒浇愁。
  他知道是劝不住的,也由着先生偶尔的任性,索性一大早就出了门,到大半夜才回了庄子。他知道先生还是不肯放过自己。
  秋月白昏昏沉沉转醒,只觉有一股热气涌入经脉,舒缓着心脏源头的疼痛。努力想抬眼,不禁又溢出咳嗽连连,有人扶着他起身半躺,轻轻地拍着他的背。
  急切地想要说什么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突然感到喉头腥甜,猛地一下侧头,咳出了一口血来。
  白衣上血迹斑斑,措手不及地是一旁的若鱼,怎么会咳血?这些年所谓的不要紧都是假的吗?原来已经这般严重了,果然还真是不称职的仆人啊。
  若鱼自责不已,恨不得此刻就替先生死去,以此来替先生消灾解厄,求得先生一世安康长乐。
  却又不得不咽下酸楚,他知道的,如果他有个好歹,那先生就更不会放过自己了。先生就是那样的人,将众生困苦都归于自己的过错,就比是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。
  若鱼心下叹气,又不敢表现太过明显,怕先生又胡乱苛责自个儿。只得强做镇定的询问:“先生可是醒了?可有好些?”
  秋月白微微点头,身子也是柔软无力地靠着垫子,闭目不知是否又昏睡过去。半响,才见他扯着一抹苦笑,声音沙哑虚弱地说:“把那药拿给我吧”
  “先生!”若鱼厉声喝住,他知先生所谓的药,也知那药的后果如何。只是先生何以这般打算,这无疑是要他看着先生一步步走向死亡,他做不到!
  秋月白抬眼冷静地看他,只是悠悠地说道:“反正也都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  一旦开始咳血,就意味着回天乏力了。纵使是师父们都在,也是救不了他了。他明白的,也许他斗不过天,孤独地死去才是他命定的结局。
  这一世,他一出生就被母亲抛弃,受尽冷眼好容易长大,他却又连累白家受罪,拖累穆风阿夏替归西,还有多少人因他命丧黄泉……
  父亲、大哥、阿夏、荷叶、安素……也许,很快就能见面了,到时再容许我还清恩情,不再愧欠……
  来世,再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公子,也许是农夫,也许是渔民,也许是书生……都好都好,他只想要有一个家,上有高堂奉养,下有幼儿抚养,又有个娇妻美满,狐朋狗友三三。
  许是他这话太过消极,若鱼忙摇头安慰,却也不知是在安慰先生,还是在安慰自己:“不会的,长生果很快就能找到了。”
  秋月白微微笑了笑,虚弱地语气带着些许无奈:“若鱼啊,你信吗?”
  “我信我信。”若鱼赶忙点头,除了信长生果真能救命,也别无他法,难不成让他什么也不做,看着先生英年早逝?他会崩溃的。
  又怕先生体力不支,也怕先生再说出什么自弃的话来,低声又劝道:“先生莫说话了,安心歇着就是。”
  秋月白也未理会,只想着让他放弃,为了他这病又拖累了多少兄弟为他奔波,世上哪真有什么起死回生神药?只是缓缓地道:“又何须自欺欺人?”
  “有没有用处,等着试试不就知道?”若鱼也是急了,忙忙反驳道。如果不让他试一把,如果先生真的就这么走了,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。
  秋月白无奈地摇了摇头,手无力地搭在心口处,任它疼痛也不去安抚了。只是淡淡地笑着,笑着不说话。
  若鱼盯着他良久,叹了口气,起身去拿毛巾来帮他擦拭血迹,又无可奈何地说:“再给我些时日,先生安心养着便是。”
  秋月白接过毛巾,拭去嘴角的血迹,轻笑,又隐隐带着些凄凉:“再没多少日子了。”
  “先生莫咒自个儿,便是掘地三尺什么灵丹妙药没有?”若鱼也真是被气到了,这先生如何就不能乐观些,他不想听到那些话,他害怕那些话,时刻提醒着他先生的时日无多。他知道先生不过是想他认清现实,先生的病他是最了解的人了。
  可是,他不甘心,先生那么好的人。口中嘟囔着:“总会有法子的,否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。”
  又过一会,取走也染血的毛巾,折回来又劝道:“先生这是心病,旁人如何也帮不得,纵是真有灵丹妙药,神佛在世,也救不了的。先生何不放过自己?先生若真想好好活下去,那牛鬼蛇神也是拖不走的。”
  秋月白此刻也没力气说什么,疼痛肆虐着他的心脏,不安分的魔鬼蠢蠢欲动,耳边嗡嗡作响,冷汗淋淋,脸色苍白如鬼。
  若鱼见他这般,也是有无奈叹气,帮他褪去靴子,拿过薄被盖着。拉过椅子坐了一会,也知秋月白此时是清醒着的,才想起还有一事,道:“宫里的人送来的拜帖。明日先生撑得住吗?”
  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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