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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 拟将欢笑排离索(1)
  “拟将欢笑排离索,镜中无奈颜非昨。”
  天涯倦旅,半生零落依依。
  紫陌红尘,形单影只寂寂。
  碧落黄泉,孤魂残魄痴痴。
  强做的欢颜,希望能将离群索居的寂寞排遣,心头烦闷郁结久压不散。不免再叹一声,镜中容颜已是不复当年,早生的华发赫然醒目在青丝三千。
  背井离乡的这些年岁里,拖着个多愁多病之身,陷着个长年漂泊之境,看着这容颜衰败之景。心中难免是感慨万万……
 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,早被年华抛闪在亘古的洪荒。那些腥风血雨的过往,如生命顽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,放不下,也忘却不了。
  暮色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,鹅黄的夕阳悬挂在云山乌岭间,最后一缕霞光也在悄然的收敛。
  寂静的园子,寂寞的小楼,茫茫的人间,可有谁还比那白衣哀愁?
  屋子昏昏暗暗,那白衣倚塌酌酒,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?长长的黒睫掩着如古井般深邃的眸子,清瘦的身子显得白衣空空荡荡,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消散。
  杯酒入肚,胃里是火辣辣的疼痛叫嚣,那白衣恍若不觉,嘴角自始至终都擒着一抹笑意。
  熟稔得再倒一杯,方才一饮而尽,却又呛得咳嗽连连,浑身的不适再度席卷。手肘抵在案上,头埋在臂弯里喘气,一手紧紧抓着心口的衣物,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里。
  还真是不得消停啊!
  “怎么又喝酒了?”看他门扉半掩,安歌寻思着过来瞧瞧,没曾想这人也忒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,这好容易才调养过来的,才几日觉得他不那么病恹恹的,却一推门就见着个伏案的醉鬼。
  安歌再生气却也拿他无可奈何,只好伸手去拿过他手中的酒杯,不想秋月白昏昏沉沉的,还紧紧护着酒不肯让人夺去。安歌到底是个女儿家,论力气怎么也比不过那醉醺醺的秋月白,无奈之下只得放弃。
  俯身又瞧了瞧趴在案上的秋月白,拿手轻轻推了一下,见他未有反应。担心他又生了病,素手轻探着他额前的温度,柔声询问:“可是不舒服?”
  那白衣浑身如浸水刚出的芙蓉,狼狈却又不失雅致,半醉欲醉乍醒未醒的迷蒙双眸轻抬,温柔地笑了笑道:“你回来了?”
  真是醉了不成?安歌自那日茶楼看到那玄衣白发的男子,追过去寻了半日也未见个人影,问过小念也没个收获。这几天可都是待在庄内,纠结着是否告知秋月白与之商量一二。
  可偏偏眼前这人虽说是在养病,却也没闲着,日日一堆堆的账本文件要处理,七早八早也有人等着求见,谈生意的求办事的看病的都有,江湖莽汉名门贵胄络绎不绝。
  说是在同一园子,见到那白衣的机会也少之可怜,本以为现下他还在前院会客,没想竟又躲着喝酒,还喝成这样?
  安歌心下也是又气又好笑,再度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酒壶,无奈地哄道:“不喝了可好?”
  “不好!”秋月白醉酒竟如孩子一般,护着酒轻轻摇头耍赖。
  “可是喝酒也不好啊!”安歌又耐心地劝道,实在不能与醉酒的他一般见识。
  “为什么?”秋月白抬头楞着看她,似乎真不明白酒有什么不好。如果真的能喝醉,那就可以忘记一切不是么?忘记了痛苦有什么不好?
  安歌一时哑口无言,毕竟她也是爱酒之人。起初学会饮酒是因为爹爹的离开,她眷恋着爹爹身上的酒香,就躲在酒窖里醉了三天三夜,至此后她也未再醉过。可是,无酒何以解忧?
  真真要说这酒不好,安歌想了想才低声地说:“小酌怡情,大饮伤身。先生的身子才好,莫再折腾了。”
  “无碍的。”秋月白摆了摆手,笑得如沐春风,温文尔雅全然没了方才的醉态。
  “原来先生没醉?那更不该喝了。”安歌也是纳闷,这人怎么一会醉得厉害,一会又清醒得很。心想左右是不能让他再喝了,又伸手去夺那酒壶,没想秋月白身子一闪又给躲过。
  一把扑空的安歌可真是恼了,索性也不管他,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。双手抱起桌下的酒坛,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,而后重重的放在桌上,温怒的声音响起:“先生想喝,安歌陪你就是。”
  又半响,安歌剪秋美瞳紧紧盯着那白衣,心中说不出的酸酸楚楚,轻声低柔的情话在齿间缠绵:
  “今后无论你想做什么,我都决意奉陪到底。既然你这般糟蹋自个儿的身体,那么我又怎会吝惜自己?上天入地,碧落黄泉,我是都要追随你的。”
  秋月白静默不语,浓密长翘的睫毛簌簌颤抖,黑眸深处含着太多不明的情绪,如何不明她的深深的情意?可,又如何心安的接受?
  心口猛然的抽痛,他哪有那个福分?明天,后天……不知哪一天,就不在了的……
  幸福?不敢奢求的,他寄于来生,到时可否……再……
  不能,不能了……
  秋月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撑着桌角稳住了身子,也稳住了心神,目光深远。缓缓地,强作冷漠地开口:
  “今天是阿夏的生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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