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柳梢头,柔光度了银墙,遗漏了一地的树影斑驳。
青瓦高楼,庭院深深,九曲回廊,白衣朱栏,遗世而独立,缥缈不是凡尘俗客。
方才,泰伯刚是欣喜地去张罗接回白轻浅的事宜,秋月白也未挪开地方,只是负手而立,望着空中皎月静静发呆,面色无悲无喜,透着些许的孤寂。
若鱼踏着急促的步子,远远见到那修长瘦削的影子,慢慢地缓下脚步。若鱼许是因为着急,竟是汗流满面,微微松了口气,一手拿袖子随意地擦去汗水,另一手还搭着件薄披风。
走近,拿在手上的披风轻轻地抖了抖,秋月白缓缓回身,微笑接过搭在肩上,或许体弱怕冷,不禁又拢紧了些。
低头轻咳了几声,抚了抚发闷的心口。盯着依旧安静的前厅,眉间微蹙,淡淡地问:“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“戌时了。”若鱼想了下如实答到。也知他是担心安歌和小念才来前院,只是方才回静园没见到人,竟是有些的心慌。
秋月白抬脚往前厅去,心中明明焦虑不安,语气依旧淡然:“还没回来么?”
“是,”若鱼也觉奇怪,山庄虽是在郊外,与另一边的寺庙也有些距离,但不至于这么久还未回来,口中嘟囔着:“都这么迟了,莫不是有事耽搁了?”
秋月白闻言也不说话,脸上渐渐布满乌云,心下愈发地不安起来,不觉地加快了脚步,径直往大门走去。
若鱼还是担心他的身体,快步走在前头,忙道:“我去看看,先生还是等我消息就是。”
话音未落,就伸手去拉紧闭的朱红大门,才打开一条缝隙,就瞥见一架马车披着夜色奔驰而回,秋月白沉着脸转身回到前厅。
若鱼看了一眼似乎生气了的秋月白,反倒觉得有些好笑,那个绝情绝爱的无情人,一向是心如止水的自家先生,竟也会有怒气,不过这样倒显得有些人气。
见马车在门口停下,安歌先是提着裙角跳了下来,又回身去接慕念。若鱼不慌不忙地迈出门,抱起有些失魂落魄的慕念,也不忍心责怪,只是问道:“怎么这么晚才回?”
安歌看了一眼慕念,微微也有些生气了,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边走。
慕念垂着脑袋,小脸都揉在了一块,乖乖地认错道:“是我不好,乱跑害得安姐姐着急了。”
这幅模样,显然路上被安歌训过了,也不知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,小念竟如此听她的话,似乎也离奇地亲近她。
“安姐姐,她?”若鱼脱口道,言语间还是不放过安歌,一脸的鄙夷嫌弃。
低头又看了看慕念,揉了揉那耷拉着的小脑袋,柔声地说:“算了,回来就好。先生等着呢!”
慕念有些迟疑,呆呆地站在大门外,魂不守舍,满脑子都是那玄衣白发的男子。
爹爹早就不在了,纵使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,却也是知道,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可是,那个人为什么要说那些奇怪的话?
那人说:“小念可以回幽冥谷,在清欢阁里挂着一幅画像,是爹爹和娘亲。”
那人又说:“小念要是不肯相信,可以问问你二爹爹。”
那人还拉过他的手,用小拇指与他拉钩擅自约定:“爹爹得空再去找小念,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。”
那人,真的是爹爹吗?
久久不见小念进门,秋月白缓步出来,方才隐隐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。还是一副温柔亲和的模样,微笑地轻问:“小念玩得不开心吗?”
“三爹爹。”小念抬头,有些撒娇似唤了一声,跑着过去扯着秋月白的衣角。
秋月白弯腰抱起他,俊颜舒展,笑意愈发地深了。原以为这孩子与他并不亲近,今日倒是依赖得紧。
其实,秋月白哪懂什么为父之道?只是想照顾好这孩子,让他衣食无忧,品学兼优。幸而,小念是个懂事的孩子,也不用过多的操心。
小念与大哥很像,每每看他总是有些的恍惚,满心的是对这孩子的愧疚。这些年一直是他带的孩子,纵使清冷如他,还是早已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,是家人。
慕念担心秋月白身子会受累,尽管是那么眷念的怀抱,还是轻轻地挣扎下地,点了点头笑容满面:“小念很开心。”
还垫着脚尖学着大人的手法,小手抵着秋月白光洁的额头,小声地问:“三爹爹今天有不舒服吗?”
秋月白拉过他的小手,低头柔声地说:“多亏小念求菩萨保佑,三爹爹怎么会不好呢?”
“真的吗?”小念猛地抬头,单纯洁净的眼底溢满了欣喜。
秋月白笑着点了点头,牵着小念慢慢地返回静园,后头的安歌和若鱼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,清冷的静园也多了些生气。
只是,小念今日的反常,秋月白还是暗暗生疑,有什么地方不对……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……
第三十一章 白衣裳凭朱栏立(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