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春情只道梨花薄,片片催零落。”
春光消褪,梨花憔悴,来不及欢喜,来不及风吹花落。
身前是烟尘缭绕的俗世,身后是亘古不变的蛮荒。迈一步是三生石刻的姻缘牵合,退一步是奈何桥上的无可奈何。
灯枯油尽,眼睁睁真是一夜无眠。苟延残喘,恨悠悠又是一个天明。
佛门中人说,人生有八苦,生,老,病,死,爱别离,怨长久,求不得,放不下。
生,无人欢喜。老,何来福分?病,瘦损卧榻。死,不过弥留。爱别离,向来缘浅,情愫付了东水。
怨长久,未有厮守,伊始就已放弃。求不得,幽怨愁绪,寂寒情恨,伊人笑魇归谁?放不下,悟道参禅,万法皆空,不敌倩影回眸。
人生几何,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
忧郁是他,落寞是他,凄苦是他。
一身白衣。
门外踌躇的人影,被猛地一推,一个踉跄跌入。
白衣微微诧异地抬头,脸色苍白憔悴,眼底还带着微微的青紫,眉宇见带着浓浓的疲倦。虚弱无力地靠着床榻,掩唇低声咳嗽,骨瘦棱棱的五指如柴,病中的虚弱一览无遗。
清羽挠了挠头,也是有些吃惊,这才短短半月,那人似乎又瘦了整整一圈,愈发是瘦得脱形。到底是怎么回事?
想起秋月白落水的那日,那明明是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,他是气极却是不敢细想,他不知道如果秋月白真有个好歹,他又如原谅得了自己?
在镜花岛,秋月白那近乎诀别的话,他一下是慌了神的,他不知道如果秋月白不在了,他又如何坦然地度过一生?
他生气,或许不是因为不信任,而是因为,他也被列为受保护的对象。他气那人的自以为是,心心念念的都是旁人,却自私地去承受所有,背负所有。可是,被那人庇护的人,又如何心安?
张了张口,仿佛隔过了花与水的时光,许久才听见声音:“你,怎么样了?”
榻上的人直起身子,不动声色地撑着。轻轻地笑了笑,言语淡淡依旧温文:“无妨。”
“那个,让他给逃了。”清羽几年来喜欢对那人冷嘲热讽,鲜少的心平气和,竟有些许的不自然。或许,也是无话可说,只得寻着话题,缓解着若有若无的尴尬。
顿了顿,缓缓又补充道:“此番是卢令的太后护着他!”
“咳咳,他怕是不肯罢手了。”秋月白又复咳了几声,神情倦倦,俊颜沉郁,眸色黯然,自个儿陷入了沉思。
“哼,倒要看看,他能掀起什么风浪。”清羽不屑地冷哼一声,显然是未把穆风当成真正的对手,怕也只觉那人实在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。不过这次出手,竟是无功而返,心中更是不爽?
秋月白微微一笑,也不知是否听见。静默不语。空气在5瞬间凝固,屋子里头,呼吸可闻。
本来两人声音也不算大,但趴墙角偷听的人却也隐约能听得见,这下倒好,静悄悄地跟没人似的。
窸窸窣窣地说话声在门外碎碎……
“若鱼,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打架了?”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,这状况是出乎意料的,隐隐还有些忐忑不安。
她倒宁愿他们大打出手,噼里啪啦地闹腾,这样她也好名正言顺地闯进去。省的再担惊受怕,怕清羽负气的言语伤了那颗敏感脆弱的心。
“不会。”若鱼白了她一眼,回答得斩钉截铁。万分嫌弃她一般。这丫头都胡思乱想什么?和先生打架?
“咦?那你紧紧抓着门把做什么?”一句揶揄的话,点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紧张。
里头他们的俩人断然不会打架,但也不代表二人不能有所争执。清羽心里的结他又何尝不知?
许久……
清羽一下……一下踢着脚下的毛毯,显得十分的慵懒,百无聊赖。
秋月白方从自己的思绪中起来,眉头微蹙,开口打破了沉寂。“还是让陛下小心些才是。”
“嗯。”再度无言……
秋月白关心的是家国天下,黎明百姓,江山万里。而这些,与他,有何干系?清羽向来,只爱自己,人生得意须尽欢?失志痛苦就浓酒一壶开怀。
清羽斜靠着窗子,不经意间瞥见梨花落了一地的白,猛地突然想起了什么。悠悠自怀中掏出一枚飞镖。细看,一朵梅花若真飘香。淡淡一语轻吐:“梅花镖的主人?”
这梅花镖他见过数次,其中有两次却是救了他。就连这次追杀穆风,途中遭人暗算,也是这梅花镖的主人相救。如此这般,他竟连这庐山真面目都不曾得知。
秋月白含笑,依旧淡然如水,只是平静地问:“你见到他了?”
“算是。”清羽点了点头,心不在焉一般。心中还在思索:那人,到底是谁?
“嗯?”秋月白抬头看他,似乎有些不明他的回答。是与不是,何来的算是?
“他蒙着面。”清羽解释道,手中不知是哪里来的石子,随手一扔,竟落进远处的湖中。回身盯着秋月白的黑眸,轻笑,“我知道你知道他是谁?”
秋月白亦是轻笑,视线穿过墙外不知看向何处,悠悠地说:“是大哥的幽灵。”
第二十六章 春情只道梨花薄(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