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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
  “溪云初起日沉阁,
  山雨欲来风满楼”
  一夜无眠,抱膝独坐到了天明。鼓了鼓腮帮子,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轻拍打自己的脸颊。好了,天亮了,安歌突然笑得傻傻的。
  静倚轩窗,皓腕玉手撑着脑袋,两眼望着湖心的亭子。天灰蒙蒙的,清晨的雾气弥漫,恍若万物笼着层素纱。
  也不知他如何?昨夜里那阁楼动静不小,隐约听见清羽含怒的声音,莫不是又醉了酒胡闹来了?他身子似乎也不怎么好,昨儿又是咳了一夜。
  想到这儿,安歌不满地嘟着嘴,暗暗把那人骂了一通。
  虽说是在发呆,却也竖着耳朵,时刻关注着外边的动静。只听吖吱一声,那阁楼的门开了?!安歌猛的一下回身,连跑带跳地推门而出。
  秋月白站在那里,还是公子无双,温文如玉。只是谁也看不见他隐去的伤痛,谁也看不懂那个天下第一公子。
  那身白衣太远了,世人只能仰望,连片衣角都触碰不到。又何谈看他寂寥惆怅?又如何抚他眉间愁川?
  他是说书人口中不得了的人物,是云中白鹤作伴的神仙。可安歌突然觉得,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会有喜怒哀乐,也会难过。
  她怔怔地看着他,一动不动地,恍若过了千年的光阴,沧海幻成了桑田,桑田里又注满了沧海水。
  秋月白朝她笑了笑,清俊的面容染着淡淡的倦意,却又温柔得如一汪春水。
  她亦冲他笑了笑,挤眉弄眼狡黠如猫儿,只是那笑容却没能通透到眼底。
  “你去哪?”见他抬脚要走,忙忙唤住他。
  “我去军营一趟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小念去清羽那了,若是无聊就去找紫苏,切莫贪玩乱跑。”
  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,”安歌嘟哝了一句,又跟上他,赌气一般地说:“那我同你一道,我是婢女当然是要跟着你。”
  “莫胡闹了,回来给你带酒可好?”秋月白声音低柔,如同哄小念一般,无奈中带着宠溺。
  “不好,”安歌凑到他跟前,眨了眨眼睛,笑得狡黠,“不敢劳烦先生,奴婢自己去喝就好。”
  秋月白轻轻摇头,不疾不徐地往外走,任着她步步紧随。
  至门外,早已有备好的车马恭候,安歌一溜烟儿钻到里头,生怕秋月白反悔似的。
  若鱼拧着眉去揪她出来,两人又是一阵斗嘴,这二人可真真是天生的不和。
  好不容易劝住,一路上还是吵吵闹闹,让人头疼得紧,却又是有种莫名的温暖。
  到了营前,总归是消停了些。有将士来迎入镇南王的大帐,一番虚礼客套,又饮了两杯酒。
  安歌只觉的他们官家一套乏味的很,说是来饮酒,她一个婢女哪有这福分,王爷怕是连她都没注意到吧。又瞅那若鱼,装着一脸正经,真虚伪呀!
  安歌一旁哈欠连连,无聊得紧!见秋月白起身了,忙忙又摇摇晃晃地跟上,着实也没个丫鬟模样。
  镇南王有事也不陪同,只是将人送至帐外。秋月白见安歌兴致缺缺,便让她自己寻乐,又嘱咐她不可闯祸。
  安歌连连应是,自小还未见过军营阵仗,也是好奇得很,巴不得自个儿溜达。演了个乖丫鬟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自家先生,伸了伸懒腰,回身。
  见镇南王一脸笑意看她,慌慌忙行礼,:“王,王爷,早上好!”原谅她一外族女子实在不懂他们云泽一套,也不知是否不妥,悄悄抬眼。
  镇南王笑得很深,还带着欣慰的眼神打量着她,良久才开口:“好生照看你家先生,这些年他身子愈发的不好了。”
  虽觉得某名奇妙,安歌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也不知他是何意,认认真真地回了是,便也告退了。
  这边秋月白到了被隔离的病区,那将领呈上丝帕让捂住口鼻之用,这疫情实在传播得厉害,总得小心些才是。
  秋月白摇头示意,俯身迈入军帐,见里头约莫有近百个人,个个浑身难受模样,不住有痛苦的呻吟声入耳,还有咳嗽呕吐的声响不断。
  微微皱眉,蹲下身子拿一病人的手,凝神诊脉。一道来的将领欲要制止,担忧开口:“先生。”
  秋月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也不理会,细细地询问,又伸手探探病人的额头。观察着发病的症状,忽瞥见病人手中都有一团乌气,不禁闭眼思索着什么。
  又是一会儿,才转身出军帐,嘱咐了些事项。负手而立,抬头看天竟飘落着细雨。
  闲逛了半天的安歌,正刻躲着一营帐后面,兀自叹气,可是无聊透了。
  这军中也没什么乐子可寻,她不过是闲逛,个个又盯着她瞧个没完,真真觉得是浑身没一个毛孔自在。
  轻轻拍打自己的面颊,嘟哝着:“小安歌啊小安歌,你是给自己找的罪啊!”
  本也昏昏欲睡,只得强打着精神得秋月白,忽听得有嘈杂的说话声。
  “军师,听说先生来了?”
  咦,军师?莫不是话本上那个爱酿酒的军师?半枫荷!
  眨了眨眼,再竖耳细听。
  “嗯,李副将这是?”
  “哈哈,是兄弟们听说先生来了,都吵着过来,这些新兵仔也闹着,说是要看看浮云公子的风采。”
  浮云公子,诶?来的不是秋月白?难道……
  只听干呵呵了两声,那爽朗的声音又响起:“从那时候起,我也几年没见过先生了,过来瞧瞧。军师也是在等先生?”
  “嗯,下雨了!”半枫荷幽幽地说了一句。
  “啊?是,是啊,军师先去避避雨,我让兄弟去寻把伞来,在这里等着先生。”
  半枫荷慢条斯里的散步进了军帐,悠悠看着靠在角落里的黑影,也不说话。
  隔着一层的油布,安歌低低地问,或者更像是喃喃自语:“浮云公子不是白公子?是秋月白?”
  半枫荷也是自言自语般,“秋月白也是有白。白公子怎么不能是秋月白?”
  “秋月白是白公子,先生是谁?”
  “天下第一公子,却又不喜当个公子。”
  安歌也不说话了,静静地抱着膝盖,看落在地上的雨滴。思绪早已飘远……
  阿姐紧紧攥着她的手,虚弱的声音很低很低,她说:“去找浮云公子,他会护着你。”那是阿姐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。
  没错,她来宛丘除了报仇,她在找浮云公子,她在找真的真相。秋月白就是浮云公子?为什么阿姐让她来找秋月白?姐夫又为什么要她来寻仇?
  她还是多绕了弯路,怪就怪话本上说浮云公子只说白公子,茶馆里说天下第一公子只说是秋月白,画堂春还是浮云山庄的人唤他先生。这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的虚名?
  事情似乎明朗了些,但又好像有更大的谜团在那,安歌不得不暂收了思绪,静心等那个人来。
  不过马上,安歌觉得有一件事自己不得不去做了。一个士兵被抬了过去,那手心的乌黑是她再熟悉不过的。
  可能真的下雨了,连她的家乡也下雨了吧。
  “先生,”“先生来了,”听得一群人在欢呼着,远远就看见,那身白衣踏雨而来,某名觉得安心,因为那个人在。
  秋月白被一群人簇拥着,嘘寒问暖好不热闹,他浅笑安然目光柔和。安歌又忽然觉得,她一点也不认识他,他的世界好像是她窥探不了的。
  “傻丫头,莫不是生气了?”秋月白徐徐走向她,摸了摸她的头,笑得温柔。
  “我快无聊死了,若鱼也不知跑哪去了。”安歌抬头瞪他,鼓起腮帮子一脸的不悦。
  “莫生气了,你且先同若鱼回去,我晚些再回。”秋月白声音低柔,接过伞递给她,又含笑说:“若鱼怕是偷了酒,正在喝得开心呢!”
  安歌闻言,愤愤转身大步就走,一边还嘟囔着:“死鱼儿,有酒喝也不叫我。”
  秋月白目送她离去,又看了看手中的伞,无奈地笑了笑。
  众人看他的眼神,则是多了几分的暧。秋月白轻轻扫过一眼偷乐的李副将,怕是入了骨的崇拜敬畏,李副将虎躯一震,生生把溢出的笑给咽了回去,吞了口水,整个人傻愣愣的。
  秋月白是有些动容的,这些都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,他是厌恶血腥的杀戮,可到底还是会怀念,那些年的挥斥方遒。
  “月白啊,你家的小鱼又偷了我一壶酒,你是要还我喜酒的。”半枫荷挪揄地说道,又看了安歌消失的方向,“倒也是个聪明丫头。”
  “枫荷兄莫也跟着胡闹,回头怕是保不住床底的几坛好酒了。”秋月白浅笑看他,悠悠开口。
  半枫荷一脸担忧地说:“不过还剩了那么些,怎么就让你给惦记上了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摇头往王爷的大帐走去。
  秋月白笑笑,也跟了上去。
  镇南王命人备了些酒菜,等着他二人一同用膳,又是一番虚礼方才入座。
  镇南王自然地夹了块肉,熟练将其放到秋月白碗中,随口问:“如何?”
  秋月白为难地盯着那块肉,言语平静:“不是瘟疫。”复又抬眼看了看半枫荷。
  镇南王也随他看向半枫荷,以为是有什么要说。见半枫荷吞吞吐吐,半晌才拿筷子指了指那块肉,说:“月白是吃素的。”
  “是吗?”镇南王略带狐疑地看着秋月白,见他点了点头,皱了皱眉说:“你幼时可没现在挑食。”难怪越来越清减了。
  秋月白笑了笑,把肉又夹给了半枫荷,“是跟着师父们一起……”
  镇南王了然地点了点头,半枫荷不屑的白了月白一眼,“肉是不吃,酒可没少喝。”
  “说起酒,还是数军师酿的黄泉醉好。”镇南王停了筷子看着半枫荷,秋月白也笑吟吟地看着他。
  半枫荷有些欲哭无泪啊,好端端地提什么酒,真该咬断这所为的三寸不烂之舌。
  笑,咬牙切齿地说:“既然有菜,怎么能没酒呢?”心不甘情不愿地遣了人去拿酒,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秋月白。
  像是一顿寻常家宴,抛开那些烦人的事,也算是吃得舒心饮得痛快。又商讨了一番对策,秋月白便起身请辞,留了张配方暂时缓缓疫情。
  话说酬劳,也不过是晚些时候,半枫荷私藏的黄泉醉将送往浮云山庄。
  秋月白谢绝了王爷所备的车马,撑着伞,步履从容地消失在雨幕中。
  “这小子可是惦记我的酒来的?”半枫荷幽怨地说道。
  镇南王哈哈大笑,拍拍半枫荷的肩膀以示安慰。
  天色将晚,雷鸣闷声声地响,本是细雨霏霏,猛地犹如魔怔了一般瓢泼而下。
  秋月白施施而行,虽撑着伞,一身白衣也染了雨色。额前的发丝滴着水,水珠又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,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远方,却又像在看某种东西,俊美的脸庞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阴森。
  耳旁幽幽响起,那如同地狱里传来的声音,是魔的声音,带着恶毒的诅咒。
  “白莲衣,你废了一双脚,我便要毁了你所有,我要你身败名裂,要你生不如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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