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放手。"
沈万山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两人中间,恼羞成怒,"胡说什么,你们在胡说什么,当我死了是吗?"
破兵先败,他还没败。
"父亲。"
茶盏碎了一地,沈梦云低头看了一眼。
这是她的父亲,七年里只见过一面的父亲。
她松开宋秀汝的手,这段荒唐的关系该结束了,声音哽咽的厉害,"林小姐在说什么您很清楚对不对,这件事情原本……啊!"
话还没说完,沈万山一个箭步上前掐住沈梦云的脖子。
"我沈家的家业祖上过百年,你身为沈家的子孙却一点都不顾及,沈梦云,你怎么不去死?"
沈万山说着,手臂上青筋暴起,过于用力的指尖泛出白色。
他真的要杀了自己的女儿。
"咻。"
忽然,空气里滑过一道冷气,沈万山下意识躲开,同时也松了沈梦云的脖子。
"沈老爷,狗急跳墙也用不到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吧!"
林小朵缓缓的收回右手,对着沈万山说道。
"林小姐,我敬您是谢少帅的人,是孙家的客人,沈某自认从未得罪过您吧!为何将莫须有的罪名非要强加在沈某人的身上?"
沈万山想不明白林小朵的咄咄逼人。
就算当年死了百十号人,那又跟现在的林小朵有什么关系,那个时候,怕林小朵毛都还没长齐。
分明就是多管闲事。
"我受孙家委托替孙老爷的死找回真相,可找回真相之前,不该查查缘由?"林小朵更坦然。
孙老爷的死惊动北城,沈万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。
说的多错的多。
不说最好,他狠狠的瞪了眼沈梦云,给她警告。
而宋秀汝却反手抓住沈梦云的手。
"一切有我。"宋秀汝不舍得她这样担惊受怕。
纵然他们两人相互喜欢青梅竹马,可到底没有逾越一分一毫,便是闹到警察厅,旁人也无可奈何。
事情还没有到不能翻身的地步。
宋秀汝松开了手,缓缓行至正厅中央,打算给他们争取一条生路。
"今日的事情我便是承认我起先就认识梦云又如何?林小姐是想借此要挟我说出些什么?"
一句话,局面便翻转了过来。
孙忠轩一愣,去看林小朵和谢玉林,暴怒的沈万山也幡然醒悟。
还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。
平城的事情就算是林小朵知道了又这么样,不过是婚前的一端孽缘,虽然没人知道好在他及时制止,也并未有过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。
孙家追究,现在也晚了。
沈万山才长舒一口气,砖窑的事情,绝对不会有人知道。
孙老爷的死是引子,将那些被掩埋的过去统统都重见天日,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几件事,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八年前,砖窑出事了,孙家动用全部的家底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。
一年之后,沈梦云又主动偶遇了才留学回国的孙忠轩,并且用自己的婚姻挽救了孙家于灭顶之灾。
新婚当夜,孙忠轩受人怂恿,打了沈梦云。
一个面子,将失去父母的宋秀汝带到了沈梦云的身边,并且同时带来了二十年之约。
心爱的男人在眼前等着自己,自己的丈夫早已让自己心寒不已。
这样的婚姻,沈梦云度日如年,不肯同房。
没有夫妻之实,就不会有孩子,可七年过去了,孙老爷一定是旁敲侧击催生过的,为什么宋秀汝现在才动手?
关于这点,林小朵想不明白。
"不晚。"
林小朵淡淡的说,"你们八年前的错误导致了孙老爷的死,不管是今日,还是八年前,你们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。"
"你说什么?"孙忠轩不敢相信,父亲的死和沈家也有关系。
"我说,当年的因如今的果,你打了沈梦云引来了宋秀汝,宋秀汝在,沈梦云就没办法安心跟你过日子,所以你们没有孩子,赵其昌一定告诉过你,房事才是生子的关键原因,孙老爷一定是知道了什么,才死的。"林小朵将这件事情完整的说完。
孙家是高门,必然是要人继承家业的。
父亲一直都逼着自己纳妾,吃药也不过是用自己的身体逼父亲放弃纳妾的想法,自己身子治好了,便能要孩子了。
孩子......
孙忠轩鬼使神差的去看沈梦云,只看到一张苍白的脸。
他爱她。
比爱自己都要爱,呵!
孙忠轩目光呆滞,胸腔里的心跳都慢了许多,"林小姐,这是您的猜测,还是说的故事?我的父亲,是死于枪杀,英国造的勃朗宁。"
"不是,是中毒而死。"那日开棺,林小朵就说过了。
尸体发青,死人眼周乌黑,是毒死的才会有的征兆。
此时,孙忠轩已经无心追究,他只抬起头淡淡的看了眼林小朵,说什么便是什么吧!
"我要证据,有证据,我就相信是梦沈家和管家杀了我父亲,若是您没有证据,那就请离开。"
夜深人静的时候,警察厅局长亲自过来了。
他是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的,今日才得了个美人,正浓情蜜意的时候,被坏了事,局长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跟着人来了。
不为别的,只为了京城堂堂谢家少帅。
去孙家的路上,局长心里忐忑,"徐副官,您说说,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审?"
徐毅只听谢玉林的。
可到底少帅是什么意思,他现在也拿不准,手里那两个人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,他停下脚步,望着孙家紧闭的大门。
虽然查案子的人是林小朵,但是清白是谢家的。徐毅想了想,只说了一句话,"公事公办。"
局长吓的脚上一个踉跄,撞开了孙家的大门。啲的一声,众人的目光一下落在了局长的身上。
便是平时,也没这么身份贵重的人瞩目关注过,他慌了神,急忙站好,肉嘟嘟的脸上受宠若惊。
"各位都在啊!呵呵....."
夜深露重,潮湿的风里夹杂着的湿气仿佛能从人的裤脚钻到人的脊背上,让人整个人都陷入凉意彻骨。
局长肥硕的身子猛然打了个寒颤,后背上生出寒意。
"咳咳。"
他清了清嗓子,终于正经起来。
局长上了台阶,立在正厅站的军姿挺拔,眼睛目不斜视一脸正义,眼珠子却还是忍不住往谢玉林的身上扫。
龙虎之姿,威严更甚。
果然是大人物的派头,局长把落在谢玉林身上的眼神悄悄的收了回来。
"案情紧急,事关重大,未免百姓慌乱,平城砖窑案和北城谢少帅遇刺案合并一起审问,正好,有关之人都在现场,便于审问。"
局长一面说着,一面把正厅里人都看了一遍,然后缓缓的走到了谢玉林的身边,"谢少帅,您也在啊!"
小贼在火车站刺杀的就是谢玉林,局长是知道的。
谢玉林不喜官场客套,眸子都不肯抬起一眼,只大手挥了挥,"开始吧!"
局长点头哈腰,却不见谢玉林看都不看自己一眼。
"不是要开始了吗?过来。"
谢玉林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,"晚些时候,你需要将你的事情说出来,这位警察厅的局长会给你做主。"
林小朵的小六儿子,还在孙家。
这事要紧,林小朵没有拒绝的余地,只能悻悻点头,然后十分乖巧女人的样子走到了谢玉林的身后。
又十分乖巧的闭上了嘴巴。
剩下的事情,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。
此时,站在一旁的局长认清了巨石,这位是贵人,不能得罪,他抬起眸子,看了眼林小朵,传说少帅的女人,会查案子。
局长点头冲着林小朵微笑,客客气气的,然后请示谢少帅。
"那少帅,咱们就开始?"
"北城的安保您负责,理应是您来做主。"
谢玉林巍然不动,幽深的眸子里凝着微凉的光线,让人看不到底。
做主?
局长伸手擦了头上的冷汗,他倒是想做主,那也需得做的了主,他谢少帅坐在这里,还有什么公道可讲?
这些话自然只能在心里说,面上,局长恭恭敬敬的给谢玉林做了个礼,"那,恭敬不如从命了。"
审问正式开始。
过了旧朝代,新式的审问方式不用太多人。
只一个文书做记录,警察厅里几个名声不错同僚做人证就够了,再者,警察厅的局长坐镇,由不得人不信。
审问开是,沈万山十分配合让了主位,坐到了大门口最边缘的位置。
"开始吧!
局长坐在起初沈万山的位置上,茶也不喝一口,便直接叫人带了那次刺杀谢玉林的小贼。
"带原告。"
警察队伍的出来两个人,一前一后抬着一副担架,担架上盖着孔蓝色的旧褥子,褥子底下是一个人。
黑暗里,大家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,只能约莫从短发上判断是个男人。
两个警察将担架搁在地上,其中一个人给局长行了个军礼,然后说道,"原告带到,只是他受伤太重,医生说只能这样出庭。"
"行了,我知道了。"局长摆手,继续庭审。
"原告张明彪,宣城杨村人士,状告平城沈家砖窑爆炸一案,系沈家污蔑原告为爆炸案元凶,因牵扯人命过多,本局长宣布,第一桩将先彻查砖窑爆炸案,来人,将沈万山收押起来。"
这一声惊的沈万山一愣,他下意识扭头去看了眼担架上的人,四目相接,他眉头就狠狠的拧在了一起。
这个人,她怎么看着起来好像是在哪里见过?
沈万山想不起来。
担架上的人显然也认出了沈万山,他死死的咬着牙,被褥底下微微有细小的动作。
"呜呜"
小贼受伤过重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是他!
沈万山眼前闪过一辆马车,那车上牵马的人,正是担架上的那个人,当年是他亲自将他带到平城的。
"不.....不,不可能。"沈万山不信。
当年砖窑里,除了退了一步没进去的宋秀汝,其他人都没出来。
他亲眼所见。
一定不是那个人,一定不是,沈万山藏在衣角的双拳不停的颤抖着,而一侧的孙忠轩却看的清清楚楚。
他又去看沈梦云,面如死灰。
是早就知道吧!
孙宗轩想起林小朵讲的那个故事。
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就去引诱了才留学回来的公子,当年自己留学回来第一日,就在街头见到了摔倒的沈梦云。
她背着琵琶,身上一件粉蓝色绣芙蓉的短袄,下身水蓝色的裙子,因为他的粗心大意弄丢了她一只鞋。
家里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人看到了脚,是要丢名节的。
他不喜封建包办婚姻。
那时候孙忠轩满心烦躁,正在想着如何打发了她,却忽然看到女子抬起的面容,明媚如春面若桃花,眼若星辰檀香樱唇让人心神荡漾。
那一刻,他忽然就想帮她顾及名节。
偏偏,她什么都不肯说,推脱自己也是新派女子,便走了。
人走了,刻着名字的琵琶却跌落在他的马车之下,顺着名字,他找到了已经在富绅尽头的沈家。
第40章追究罪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