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依然不解,佟佑康已经将包裹背在了肩上,随时要起身离开的样子。
“人皮之内空荡荡,却如人心有良恶。我原只是想留下一件以邪镇邪的物件,那人也全力帮我,不断的为我寻来各类王侯将相、甚至是帝王尸皮。但人皮衣缝制完成之后,他却趁我不备,将其盗走了,于是我才追踪至此。”
佟佑康交待了来龙去脉,我对他的疑虑减弱了一些。
“你说的那人,又是何人?”我急声发问,这个唆使佟佑康缝制人皮衣的人,肯定就是在多处布局续命符篆之人。
可佟佑康并没有说出此人身份,只是带着些许苦笑:“他是我的故人,也是前辈。无论他现在是正是邪,我都不可能把他的底细告知于你。”
我冷起脸色,佟佑康也很坦然:“实话实说,我不想与他敌对。这人确有通天之能,我能拿回人皮衣,已然满足,不想再趟这趟浑水。”
佟佑康直白的表示,他要离开卡德镇,马上返回燕京,不插手我和那个人的争斗。
我见他起身欲走,也跟着站起身来,冷笑道:“都言缝尸匠一行灾厄不断,都是将身家性命轻拿重放的凶胆之人,你竟只想着保全几身?你这一走,那人便会以为是我昧下了人皮衣,还真就能让你完全置身之外了。”
佟佑康想要保全身家性命,这无可厚非,但他却是坑了我一把,让我很是不忿。
“同为召阴人,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吧。你现在不该继续和我在这里磨嘴皮子,米保元今儿个又去发丧了,这会差不多已经到了镇外。”
佟佑康的话题转的突兀,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我来到卡德镇有月余了,也不是丝毫没有建树。从小半年之前,罗居客栈开始变得越发凶险,米保元以为镇民驱邪为由,从外地请了个‘高人’。”
“说是镇邪的,但他来了之后,镇子里反倒开始经常死人。米保元的行径也变得诡异,无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,还是下属同僚的丧事,他都上赶着去主持操办。好好一个镇长,现在快成了专领着哭丧班子抬棺人干活的司事了。”
佟佑康言尽于此,说完便走。
齐问杰还想拦他,但佟佑康比他身躯壮硕的多,行走之间就把他吓退回来。
“李哥,咱就这样让他走了吗?”齐问杰急声询问。
我皱起眉头,看着佟佑康离去的背景,怅然道:“他既是铁定心思不想插手,留他又有何用,说不定危机关头为了自保,反倒会对我们倒戈相向。”
虽然佟佑康在我俩的鄙夷之态中离去了,但临走之时,也留下了最后的线索。
米保元,并非是一个慈心良善的镇长,昨日他带人去罗居客栈,把我和齐问杰堵个正着,也并不是什么顾念我们两个外地人的安危。
当时我就该看出来才对,十几条步枪是上了膛迎着我们的。如果不是当时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,说不定我们俩早就被打成筛子了。
“去会会米镇长吧。”
我让齐问杰给摊主结了佟佑康的饭钱,又顺嘴一打听,就得知佟佑康所言非虚。
近段日子,米保元对于操办别家丧事,很是上心,且都亲力亲为。
我们打探到了今天的出殡队伍也是米保元亲自带队,从镇子西面出去的。估算时辰,这会早就出了镇子。
加快脚程,从镇西出来之后,外面就是有些荒凉的坚硬土地了。
卡德镇地处川藏两地交界,多少有点儿高原冻土的地貌,地广人稀,植被也以抗寒的松柏为主。
在镇外寻觅了一阵,我们就找到了一条老旧的官道,路上还有很新的脚印,密密麻麻。
现在这时代,商贾的车马队伍早就被临近的铁道干线取代了,无人再走这条泥泞的土路。所以这些脚印新痕,必然是米保元带领的那只丧葬队伍留下。
齐问杰身子有些虚弱,抹着额头汗水跟我念叨:“卡德镇四方地势我也看过了,这条官道一马平川,也并没有适合下葬的风水宝穴,米保元干嘛带着人往这边走?”
我低头注视着地上的脚印,心中有了推断。
“送葬!送走的,未必是一个亡人!或许,是一群!”
我让齐问杰再去仔细看看地上脚印,等了片刻,果然他就尖着嗓子叫喊起来。
“前深后浅!且每一对脚印都是如此,这群人都是踮着脚尖走路!”
齐问杰露出惊恐,我淡然点头:“之前藏匿在罗居客栈的那群亡魂算是找到了,米保元这么热衷送葬之事,便是借这种机会,送亡魂上路!且这种事,已经不是头一遭了。卡德镇,只是个汇聚四方亡魂的中转站,还不是最终的目的地!”
“另外,也不是送葬队伍中所有人都背负着亡魂。”
我找到一行前后端正的脚印,从地面痕迹来看,这人是走在最前,十有八九就是米保元了。
他明面上是带着一只送葬队伍,实际上,是带了一群鬼祟。
我提醒齐问杰跟紧了我,两人加快了脚步。
奔出去差不多十里地之后,我们终于追上了米保元的队伍。
毕竟是抬着棺柩,也走不快。
在官道一侧,有座低矮的丘陵,我拉着齐问杰爬山山头,先躲在暗处观察。
此时的天色阴沉沉,乌云盖顶,并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齐问杰的眼力很好,和我一起趴在山头上,压低了声音和我交谈。
“李哥,我看见了,那些人都各自背着一只亡魂。”
我运转目力,也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,队伍里的人,都如同木桩傀儡一般杵立着。
但我更为关注的,除了站在队伍最前,举着一根魂幡的米保元,还有队伍中另外两个物件。
一棺一轿,出殡的队伍,自然得有棺材,这还算正常。
但在队伍最中,还有一顶四方的灰白色轿子,就让人捉摸不透了。
此时棺柩还被八个青壮抬着,轿子已经落了地,我看到米保元将魂幡随手往路边一插,就猫腰小跑到了轿前。
离得太远,也不可能听到他说了些什么。过了片刻,轿帘掀开,半隐半露的现出一个披着白麻孝服的女人身段。
第一百零一章 送葬西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