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桌上摆人食，猫狗在桌下吃残羹，是老规矩。如果猫都爬山桌面了，可就有违天伦了。”
　　我默默打量着张老太，她哼出一口气：“老婆子我无依无靠的，就跟这猫儿亲，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？”
　　张老太被我的饭触犯了，让我们自己随便看看，就踩着小脚，步履蹒跚的回到了屋里。
　　她自己也在吃饭，坐在饭桌东位，那只猫端局正北。
　　我和齐问杰对视一眼，也跟着进去了。那黑猫也不惧人，进食的时候像一头恶虎，看得人脊背发凉。
　　“你们不是来买房子的吧？”
　　老太太往没有牙的嘴里扒着米饭，突然对我们发问。
　　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？
　　张老太看都不再看我们一眼：“这都看不出来，老婆子我就白活那么多年了。你们从进门之后，心气儿就不在我这小院子上。而且，你们根本不是做生意的人，倒更像走南闯北的江湖客。”
　　我拱手抱拳：“您老果然是好眼力，实不相瞒，我们是为打听事儿来的，怕您不开门，才扯了谎。”
　　张老太放下碗筷：“想问啥就问吧，我一个穷老太太，反正也没什么值得遭人惦记的。”
　　人老成精果然不是虚谈，我们的这点儿伎俩，确实瞒不过她。
　　我干脆直接问了出来：“老太太，我们想问的是，375路公交车的事！马家大小姐上了车就没回来，我们是受了马家的委托，才……”
　　“滚！你们都滚！”
　　我话还没说完，张老太就突然激动起来，踮着小脚颤巍巍的起来，抓起笤帚就往我们身上招呼。
　　而且她主要驱赶的是齐问杰，惹得他愤懑不已，护着面门：“老太太，你怎么光打我一人啊？”
　　张老太看了我一眼：“后生，我看得出来，你是见过血的人。但我就一苦命的婆子，有什么值得惦念的？你们来纠缠我作甚？”
　　我只好拉着齐问杰从张老太家出去了，刚一出门，她就把门关了，只好还有落锁的声音。
　　齐问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：“李哥，就一老太太，咱怕她干嘛？”
　　“怕，倒是真怕。”我叹气道：“我怕她摔在碰着或者是再气出个好歹来，咱们本就会夜半闯入，真出事儿就说不清楚了。”
　　齐问杰也只能无奈，又说起黑猫的事儿：“李哥，我觉得那只猫才更邪性，你看出些门道了吗？”
　　“我也不是什么都懂，但这一人一猫，确实诡异。”我和他往回边走边推敲：“刚才那老太的吃食只是开水泡了白饭，但那只猫吃的是鲜肉。她生活并不富裕，但却舍得清苦自己，也要把那只猫养的妥帖。”
　　齐问杰皱了下眉头：“这也不为怪吧？她都说了，她跟人不亲，就跟那只猫亲近。”
　　我还是觉得其中有些问题，老太太虽然刁蛮，但不是召阴人，也不是邪祟。
　　但她能够从375路公交车上活着下来，很可能是那只黑猫起了极大的作用。
　　“猫主阴司，昼寐夜行。它吃饱之后，说不定也会出来活动活动。”
　　我不可能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，带着齐问杰躲在了巷子深处，想埋伏一下黑猫。
　　燕京的气候较之巴城，更显凉意，我们俩顶着冷风捱到了子时，黑猫依旧没从家里出来。
　　“那畜生可能比人还精，说不定知道咱哥俩儿候着它，今晚上不敢出来了。”
　　齐问杰有了退意，我刚想说再坚持一会，就感觉到了更为森冷的气息。
　　这已经不是冷风了，整个巷子里温度骤降，跟一下子到了寒冬腊月一样。
　　齐问杰也察觉到了异样，没敢开口，只是紧张的看着我。
　　这股阴冷的气息，并不是从张老太家中出来的，而是从巷子口逼近。
　　我摁着齐问杰蹲在一堆碎砖石后头，只露出半拉脑袋，很快就看到了一黑一白两道飘忽的身影奔着张老太家中去了。
　　等到它们闪进张老太家里，齐问杰也压低了声音开口：“这不对啊！咱们刚才也看过那老太太的面相，虽然高寿，但精气神很足，还有好些年活头呢。”
　　齐问杰也认了出来，刚才那两只，不是寻常的鬼祟，而是黑白无常!
　　我摸住了腰间的枪头，齐问杰一把摁住我的手：“李哥你别乱来！那可是阴差！”
　　无奈之下，我只好放了手。召阴人即便有再大的功德，也不能轻易与阴差交涉，更不能刀柄想象。
　　俗话说得好，民不可与官斗，人家可是正式编制，而且无论谁死之后，都还要受人家的管束。
　　我这边心思电转，还没想出对策，院子里突然炸出了声。
　　先是勾魂锁链的响动，接着是一声凄厉的猫叫声。
　　我差点儿忍不出窜出去，但下一刻黑白无常先跑了出来，我赶紧躲回原处。
　　连黑白无常都吃了瘪，仓皇逃窜。
　　齐问杰也满面惊容：“这猫又不是玄武大帝座下黑虎，怎么能连黑白无常都吓走了？”
　　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，没过几秒钟，黑白无常去而复返。
　　勾魂锁链在地上拖动，哭丧棒在风中哗啦啦作响。
　　这一次，它们是朝着我们这边过来的。
　　齐问杰这会也不怕什么阴差了，竭力指着我腰间的枪头，想让我先保命去击退黑白无常。
　　我没有这么做，而是捏起嗓子，学了声猫叫。
　　果然，这两只鬼祟立马又逃了，再没回来。
　　齐问杰掰开我的手，贪婪的呼吸着空气：“还好李哥你还有这手，不然咱俩真就年纪轻轻就下地府去了。”
　　我拎着他站起来，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口。
　　“其实我那声猫叫学得根本就不像，是它们自己害怕了，没听出来。而且，那两只根本就不是黑白无常，只是寻常的小鬼假扮的！”
　　齐问杰大惊：“假扮黑白无常？什么鬼祟敢这么大胆？”
　　我往外走了几步，感受着残余的阴气。
　　“虽然是假的，但他们做的勾当，和真正的黑白无常也差不多，甚至还有过之！”
　　齐问杰不解，我就向他解释道：“刚才我已经藏匿了自身的阳气，所以它们察觉到的生气，是你。他们的目的是勾魂、交差，没能勾走张老太，就想随便抓个人回去。真正的黑白无常，有时候也会出现纰漏，勾错了魂。但刚才那两个，连生死簿都不看，只是想单纯凑个数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