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7年,金陵城暂告乱世,有了些许昔日夜夜笙歌的模样,城外的画舫游廊虽比不得过去的喧嚣繁华,却也热闹非凡。
金陵的春日里,细雨拂过,携来暖意,这座春城里的梧桐树染了生机,饶是外头战火纷飞,仍旧偏有一方安生。
城中一处偏僻的巷子里,一辆德式轿车缓缓驶出。
车内坐着两个年纪相仿的花季少女,姿势看上去极为亲密。
“瑾书,你总算出来了,我在车子里苦等了好久呢。”
黎美玲等程瑾书上车后,挤到程瑾书身边,凑近她,略带娇嗔地抱怨她出来得慢。
程瑾书有些拘谨的揉着膝上的学生裙,面对黎美玲的热情她有些无所适从,但她觉得黎美玲同学人长得美,说话时可爱,更没有大小姐架子,挺好相处的。
特别是上次她去她家一起做功课以后,黎美玲便一直邀她再去家里玩,直到今天她才征得娘亲的同意再去一次。
程瑾书面带歉意的看着紧挨着她的黎美玲,不好意思的笑着说“那作为赔礼,今天你的功课,我来帮你。”。
写些作业不累人,黎美玲这个朋友她想好好相处。
“才不用我们瑾书小美人写作业,刚刚出门时家里的佣人接了个电话,说我大哥在天外天,有事让我过去一趟,瑾书你陪我一起吧,你不会拒绝的对吧?”
黎美玲看着程瑾书的眼睛试探着问道。
程瑾书有些犹豫,但望到黎美玲期盼的眼神,没有耐住坚持点了头,“那,那我们快去快回,好吗?”
黎美玲意味深长的灿烂一笑,搂着程瑾书道谢撒娇。
天外天大门口。
“美玲,我,我还是有点害怕,我娘她不让我进来这,我在门口等你好不好?你办完事出来找我。”
黎美玲心中另有盘算,哪肯答应,程瑾书被黎美玲挽着胳膊硬拉进了“天外天”。
黎美玲烫着西方洋人流行的卷发,身上穿着鹅黄色抹胸的小裙子,相比之下程瑾书的学生样式校服略显寒酸些。
她本以为今天是直接去黎美玲家做功课,谁知半路一起来了“天外天”,程瑾书低头看着她身上的衣着,她与这里格格不入。
程瑾书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,从前路过时,知道这里出入的都是金陵中的有钱人。且母亲在家里说过,她要是敢去“天外天”这样的地方,回来便要打断她的腿。
“瑾书,你都这么大了,去哪里也该自己做主的,你看我,想去哪只要告诉司机就好了,我爹娘从来不干预我的,我们都是大人了。”
黎美玲在一边不断用语言煽动着程瑾书的情绪。
程瑾书原皱着没有坚持不肯,但在黎美玲的轮番轰炸下,细细想着,也是,她都已经十八岁了,想做什么她也该有些主见。
犹豫着开口:“美玲,里面我没进去过,不知道什么样子,你带着我些,我有些怕。”
说罢,程瑾书挽着黎美玲的胳膊又紧了几分。
“放心吧。我一定会跟在我们瑾书美人儿的身边,寸步不离。”
说着两个小姑娘便挽着胳膊向里面走去。
天外天里面的灯光很暗,程瑾书刚一进去眼睛有几秒钟的短暂失明,直到适应了一会才好。
里面处处都铺着地毯,大理石装修的墙壁,再加上文质彬彬的服务生,有一瞬间她觉得这里好像也不是娘形容的那般可怕。
此时二楼单间的窗户边上,男人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,看着楼下的那一抹白扇蓝裙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那女孩是这里新来的雏儿?”
顾南方抬眉,指着程瑾书对身旁的经理问道。
经理战战兢兢地顺着顾南方的视线探出头去,正好扫到了楼下的女孩儿。
“回三爷,不是。”
经理怕扫了顾南方的兴致,连忙又接着说道。
“三爷要是看中了,小的立刻就将这姑娘请到我们天外天来。”
说罢就听清脆的一声响落在了桌子上,旁边的剪子一喝:“我们三爷看上了的人,还用得着来你这里瞧?”
经理吓得一哆嗦,连忙告罪。
“噤声。”
顾南方说起话来语音平缓低沉,但有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恐惧之感,许是他如今在金陵城的地位让人望而却步,黑白两道都要称他一声三爷。
顾南方揽着金陵最大的烟土生意,不过这只是他势力中的冰山一角,他手上还握着大上海船运业五个码头在手。
当年顾三爷在大上海,孤身一人舍命救青帮帮主的事,无人不知,也因此老帮主临死前将大上海五个码头全都给了他。
听说,顾三爷本就是金陵本地人,上面有人罩着。
但是却不曾见过金陵世家高官中有姓顾的,也没见顾南方给过谁面子。
但凡是他想要做的,别人做不得,这天外天是顾南方赏给他们家老板的生意,所以这里从上到下都是要忌惮着这位爷。
第一章 金陵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