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芯又一次从地上醒来,已经是夜半三更。
睁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土黄色墙壁,以及头顶上左右晃动幽暗的节能灯。
他是什么时候从男鬼宁宁的境遇中出来的?
朱芯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爬起,看了看这间存放骨灰盒的房子。
被朱砂麻绳绑住的大婶,居然依旧挺立在门边。房内的陈设,在印象中也没有变动。
但是刚才的那些话,感觉也不像是自己梦魇中的乱语。
朱芯想到这里,记起了更重要的事情!他直奔出了房门,向李仕名他们所处的一楼跑去。
深夜的寒凉已经不能阻止救人心切的朱芯,急促的雾气从嘴边不停的呼出消失。
然而当朱芯到达一层后,除却他的喘嗽声,附近的一切都静如鬼域。
“他们,都不见了?”朱芯一边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,一边自言自语道。
难道是魏荀动的手脚?
朱芯对魏荀的出现始终有一万份的疑心!因为这时间点,未免太过凑巧,就如算好的一样乘上了他们这辆驶向墓区的车。
更为重要的,是冥冥之中,对她的那份熟悉与执念,也是朱芯要去寻觅的答案。
朱芯在整个墓区内来回跑了几圈,就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同伴的踪影。
他又跑回到了大婶死去的那栋墓楼。冷静了片刻,重新审视了他们消失不见的区域。
朱芯不信李仕名会蠢到不留一丝线索给他!
果不其然,他在第一层的供桌附近,某处暗角发现了一只打火机。
他矮下身子,手臂伸入桌子下面,把打火机从靠近内里的角落里拾起。
他看了看这只z牌的特制打火机,他十分确定是李仕名丢下,或是掉落在桌底下的。
因为这只打火机,是今年李仕名过生日时,朱芯特地订制买了送给他的。
朱芯把打火机上的浮灰轻轻拍去,除了有使用的痕迹外,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。
难道是掉落的位置,藏着玄机?
他记得李仕名与洛络应该是站在楼外的。那为何打火机,会丢弃在供桌的下面?
朱芯分析现状后,那只有两种可能。
第一种,就是李仕名自己走进了这栋楼。但是这个地方应该是非常安静的,若是从口袋中掏东西时,打火机被不小心牵出,滑落了下去,李仕名不可能没有听见。
不过也不能排除,是由于视线太暗的原因,导致他没有找到。
还有一种可能性,那就是李仕名被抓走时,路过了这里,他故意把这只打火机扔在了不远处。
难道,李仕名他们还在这栋楼里?
朱芯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小,那他们只有可能,是被控制住在某个地方。
朱芯从第一层开始,一间间墓房打探,同时还让泥偶“土土”时刻提示自己潜藏的危险。
第一层到第五层,用时一个多小时。朱芯地毯式排查,竟然没有搜查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!
整栋楼,除了朱芯与被捆住的大婶,甚至看不见一只野猫的影子。
对了,这个地方,连个野猫野狗都没有见着,是不是太过于死气沉沉。
朱芯不信邪,他又跑回找到打火机的位置。
他打开手机上的电筒,对着供桌上的佛像仔细观察了下,又照亮了悬挂着的八卦图,看了看供奉的香烛与烛台。
所有的这些都静静地在它原有的位置。
朱芯又把目光移到了水泥地上,他屈膝跪了下去,脸几乎贴着冰凉的地面,用光线打亮在上面,细细地查看。
当他匍匐到桌底下时,就在打火机掉落的附近处,还真被他发现了一幅符咒图。
朱芯把光线全部落到符咒图上时,口袋中的“土土”没有征兆的开始鸣叫起来!
没等朱芯意识到危险来临,他蹲趴的地面同时隐现了一团黑雾。
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,已经为时已晚了!
朱芯一晃眼的功夫,就垂直落入黑雾中,直到黑雾与朱芯消失于墓楼,就如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般。
被卷入黑团的朱芯失重的直直往下坠,他两只手臂伸入周围雾团中胡乱扒拉一切能令他减缓速度的支撑点。
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越落越快。
放弃救助自己的朱芯干脆两眼一闭,放松躯干,随便这妖雾把自己给弄去哪儿。
不顾死活的朱芯,没想到这么做后,倒是很快被雾团送到了终点。
朱芯没准备好站稳,一下惯性使然让他重重摔在了木质地板上。
他没感觉错误,他确实摔在了地板上!
等他看清自己所掉入的地方后,彻底愣在了那里。
这是一间与正常住宅装饰差不多的屋子。只是灯光暗沉得多,环境也静得多。
沙发、电视机、储物柜,一应俱全。甚至比普通人家还高档些。
使朱芯看清客厅空间的木质台灯,就立在沙发旁。
而沙发上,背对着朱芯的,居然悄悄地坐了一个男人,一个留着板寸的男人。
朱芯没有动作。
这男人怎么一点气息也没有?甚至让朱芯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“来了。”看不见面貌的男人突然就开了口。
这声音听着浑厚有力,一听就知道是上了些岁数的人。
“你,就是弦藏?”朱芯不知自己怎么就联想到了他。
但他没猜错,这个男人就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——弦藏。
“呵呵,果然我没看错你啊,年轻人。”
边说边缓缓起身的弦藏,慢慢回过头,直到让朱芯看清了他的全貌。
弦藏这张脸就如宁宁所说的那样,有些令人害怕。但宁宁所认为的可怕,与朱芯的胆寒应该是两种意思。
朱芯对这副嘴脸起鸡皮疙瘩,是觉得他给人感觉很奇怪,可以说有些不忍直视。
瞳孔灰色透明,差点就与眼白相混,没有明显的分界线。唇色很淡,鼻子短而宽,棱角分明的方正脸。身型中等,最让人在意的,是他左脸靠眼睛处的,那块硕大的瘤子。
“我朋友,是不是被你抓去了!?”朱芯不想继续看这张让他作呕的脸,他只能把眼睛瞥向那盏微弱的台灯。
“你看看窗外。”弦藏嘴角含着冷笑说道。
朱芯微微蹙眉,他可不会对敌人露出自己的后背。
弦藏似乎猜到了朱芯的心思,他悠闲地先一步走到了窗台,并打开了窗户。
朱芯窥探了一圈屋子,随后小心地走到距离弦藏有些距离的位置。
他确定弦藏加害不了他后,就把视线投去了窗外,看向了远处。
看了没一会,朱芯没有发觉什么异样。但他觉着这画面有些眼熟,似乎从谁的嘴里听到过这样的场面。
他就如被电击一般,想起了洛络做的那场梦。
“这里,是哪里?”连提问都语无伦次了起来。
仍然背对着朱芯的弦藏,瞬间大笑了起来。
“哈~哈~哈~这里?这里是我创造的界!我,弦藏,是这里的救世主!”
本来还感觉到害怕的朱芯,听了这颇为中二的言论,他差些破口喷笑出声。
弦藏猛然回头,狰狞着他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。
“哼,我让你笑!你等会,可就笑不出来了。”
朱芯不明白这丑男即将要对他做什么,他也没感觉到死亡正在逼近他的心脏。
口袋中的土土与麻绳,早已失去了灵力,然而朱芯并不知情。
“呵呵~你知道,你朋友们在哪里吗?”弦藏话锋一转。
“我不是问过你了吗?你怎么还要问我一遍?”朱芯最讨厌磨磨唧唧,他已经快没了耐心。
“你朋友们,已经成为了我界中的祭品!”
朱芯瞪着这疯老头子,他对着这疯子暴怒道:“你胡说!你这神经病,快把我朋友给交出来!”
他说完,就把朱砂麻绳取出,抽向这口出狂言的弦藏。
但照理应该被灵力束缚的弦藏,却轻易地绷断了这根伴随朱芯许久的防身武器。
朱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!
接下来,弦藏用手指指向朱芯另一个口袋。
泥偶“土土”被一种看不见的磁力吸附住,从朱芯身边离开,悬浮于客厅空中。
朱芯想去救自己的泥偶,但弦藏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。
不知他用了什么武器,几针看不见形态的锥子刺入了朱芯的五脏六腑。
朱芯瞬间喷射出半米远的鲜血,跌倒半跪在地上。
只是这还没结束,浮在空中的泥偶失去了磁力,坠落在地板上,在朱芯的面前,摔得粉身碎骨。
一团儿童般大小的黑影,被狞笑着的弦藏捏在手中。
“你知道你的下场吗?就和我手里的这个小蝼蚁一样,进我的肚子里。”
说完,挣扎着的黑影,在彻底没了主意的朱芯眼前,被弦藏做戏般吞进了那张恶臭的嘴里。
嘴边还留着血的朱芯,瞪着铜铃般的眼睛,就如看见了这辈子最可怕的鬼怪一样,看着弦藏脸上的瘤子又涨大了一圈。
他胃里一阵翻腾,血混着胆汁,吐向了地板上。
“下来,就是你了。吃了你,我就能以肉身,进入阴界!”弦藏就如失心疯般,狂傲的吐露自己伟大的志向。
朱芯强忍着剧痛,难受地一字一句说:“你,你,你有,病吧!呵,你去,你去那里,做什么?你,还,还想,还想与鬼,打交道不成。”
弦藏眼皮子垂下,蔑视着自身难保的朱芯。
“你懂什么?我也不懂为什么老天爷让你有异魂,简直是瞎了眼睛。如果我有了这副身子与魂灵,这阴阳两界,可都是我的了。”
朱芯已经被痛得快意识模糊,他告诉自己,死也要死的明白些。
“你,真是,病的不轻!呵,但是,我不信你把我的,三个朋友,都吃了!”
弦藏听见这话后,挑了挑眉。
“三个?明明只有两个,哪冒出来三个?”
朱芯愣了愣,难道?
“哼,别浪费我的时间了。”
弦藏迫不及待地紧握住朱芯的脖子,从地上拎了起来。
朱芯不能呼吸了,两手无力地抓住弦藏的臂膀,他没想到这男人力气大的可怕。
他也是毕生第一次,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!
“别动了,没用的!哈哈~”近在咫尺的弦藏让朱芯浑身感到窒息。
他心想,这回看来真的要死了。
他死了后,会不会被阴界那群游魂给围堵。
出来混,迟早是要还的!
朱芯心已死,全身已经没了力,视线都慢慢地变模糊了,他还有心愿未了。
临死前,他还是没搞清魏荀,他究竟在哪里见过?
也许死了后,就能找到答案了吧,也许死了后,什么也不记得了。
濒临死亡的朱芯,只有看不尽的黑暗。
也就在这即将咽气之时,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学生时代的记忆。
那是一个非常热的下午,同学们在教室里有些昏昏沉沉,包括学渣的朱芯,撑着脑袋,盯着前面女同学的马尾看的出神。
下课铃一响,同学们都欢呼着收拾书本,准备放学回家。
朱芯鬼使神差般,伸出右手戳了戳前面女生的肩膀。
女生面无表情地回头,“干什么?”
本已无望的朱芯,这时突然睁开了双眼,想起了这女生的名字!
“魏荀。”
第二十七章 绝处逢生